猛虎落地

62

自从邓布利多失踪、斯内普带着魔法部任命（以及一群摄魂怪）接任校长，整个霍格沃茨就被沉郁的阴影笼罩。六月底的那个晚上发生的事被列为禁语，还有逃亡在外的哈利·波特，学生们被禁止谈论他——除非像阿米库斯·卡罗和阿莱克托·卡罗那样宣称他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

这种气氛下，黑湖似乎也比任何时候都要阴冷。现在是晚上七点，天已经黑透了，两只巡守的摄魂怪刚刚从湖面上飘走，寒风的呼啸回荡着，仿佛有无数鬼魂聚集在一起怪诞地嚎叫，让人怀疑这片黑魆魆的湖面是否连通深渊。

德拉科瞪着湖水：“我们竟然真的要就这样游过去！”

“如果还有其他方法的话，我也不想这样。”哈利咕哝着，对自己的眼镜用了一个防水咒，“霍格莫德村的每一块地砖都被食死徒监控了，我们根本没法接近暗道入口。”

德拉科说：“我们可以再等等，斯内普也许会有办法帮我们弄出一点小漏洞。他现在是校长，身兼黑魔王的得力助手。”

“你知道的，我试过联络他了，没有结果。”哈利开始脱衣服了——他们需要尽快到达对岸，过多的衣物显然会造成阻碍，“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湖水变得更冷或者结冰，我们连这条路都会失去。”

德拉科习惯性地给这个格兰芬多加上保暖咒：“我必须提醒你，就算避开摄魂怪，湖里还有——”

“人鱼和巨乌贼。我和它们打过交道。”哈利连长裤都脱了——老实说，有这个必要吗？只穿一条平角裤？

“那些生物并不友善，斯莱特林的很多学生都被从窗户里恐吓过——操，韦斯莱！！！”

德拉科难以相信正直的格兰芬多也会在背后把人推到水里！他忿忿地从湖水里站起来，身上的大衣已经湿透了，像铅块一样沉重地挂在肩膀上。

罗恩笑嘻嘻地说：“我们三个都在黑湖里泡过。你也应该经历一下，马尔福。”

好吧，他想起来了，是三强争霸赛时候的事。年纪最小的勇士哈利·波特。德拉科叹着气脱下铅块大衣，然后是尖领毛衣……但是衬衫不行。长裤更加不行！

哈利把几根灰绿色的像老鼠尾巴一样的东西塞到他手里，示意他吃下去：“腮囊草。之前我就是用的这个，效果不错。”

“哪里来的？”

“你的箱子里，我翻了好久才找到。”

“我的——好吧，真高兴我有这个。”

格兰芬多们已经准备好了，罗恩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跃入水中，赫敏一边责备他动静有点大，一边反复触摸自己耳朵后面新长出来的鳃：“感觉有点怪。”

罗恩热烈地抱住她：“不奇怪，漂亮极了，像湖里的仙灵一样。”

德拉科皱起眉头：“韦斯莱，这就是你的立场吗？你竟然能夸奖这种像怪物一样的鳃漂亮！”

罗恩怒视他：“你懂什么，马尔福！”

哈利摸着自己的鳃，戳了戳德拉科的后背：“真的有这么难看？”

德拉科抱着手臂，斩钉截铁地说：“难看极了。完全不知道四年级的时候那些女孩在为你欢呼什么！”

哈利表情古怪。

他们四个在摄魂怪们下一次游荡到这个地点前潜入湖底，开始向城堡游去。黑沉沉的水底，一个个白色光团从他们的魔杖中涌出，像深海水母一样漂浮着，为年轻人们指引出正确的方向。水草和淤泥被扰动，发光的鱼群从他们身边好奇地经过……他们似乎也变成鱼了，用鳃呼吸，在水中生存……小鱼只需要追随洋流，从不担心明天是会被捕杀还是会河海枯竭……

当然也有一部分小鱼会有特别的想法。游在最后的德拉科大叫一声：“操！我的衬衫！”

哈利回过头，好笑地发现这个斯莱特林被活泼的鱼群袭击了。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家伙正齐心协力咬着德拉科的左边衣袖，已经快要把他的半件衬衫抢走，德拉科一边狼狈地驱逐它们（在水中驱逐鱼真的非常困难），一边用眼神向哈利求助：梅林知道这么小的鱼聚在一起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于是哈利拨开水流，转身回到德拉科身边——帮助那群蠢鱼一起把德拉科的衬衫扯了下来。

德拉科眼睁睁看着一大群淡红色的小鱼簇拥着它们的战利品游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名字：“哈利·波特！”

哈利对着他笑：“游泳就是不该穿衬衫！”

德拉科愤怒地瞪着他，但没法控制住自己不被他吸引。波特在黑暗的湖水中就像一个光源……不，应该是那些魔法光团的投映……波特的镜片是透明的，蹼是透明的，他的皮肤看上去也像是要变得透明……德拉科没法生气了，他盯着哈利的手臂，喉结，绿色的眼睛，然后是耳朵后面的鳃，哈利发笑的时候它会像透明的蝴蝶翅膀那样扇动。

可惜哈利不笑了。他游得更近，把手放在德拉科背脊上，闷闷地说：“……居然留了这么大的疤。”

德拉科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那头狮面龙尾羊留给他的十字形纪念品：“魔法生物造成的伤口，很难恢复到不留痕迹。”

哈利看起来还想说点什么，但德拉科一点都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回忆一头动物上。他捉住哈利的腰，就像捉住一条光滑的鱼；他幻想哈利·波特就是黑湖中的一条鱼，而德拉科·马尔福在11岁那年刚进入霍格沃茨的时候就在地窖的窗边看到了他。

这条鱼是古怪的，特殊的，拥有宝石一样的绿眼睛和水草一样乱糟糟的头发。卢修斯警告过德拉科不要搭理黑湖中的任何生物，但哈利是不一样的，他愿意让他打碎窗户，愿意让冰冷的湖水就这样灌满整个斯莱特林地窖——

现在德拉科也是鱼了，手指间有蹼，耳朵后面有鳃。他继续把哈利拉向自己，接着无比热切、又无比自然地亲吻他……为什么不呢？现在他们都是鱼了，靠耳朵后面的鳃呼吸，他们的嘴唇除了互相亲吻，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

怪鱼波特在湿漉漉的吻里默默地想：现在他不在乎那个鳃啦？

巨乌贼缓慢地从他们头顶经过。

*

阿格斯·费尔奇提着油灯在走廊里进行每天晚上的巡视，洛丽丝夫人跟在他脚边，时不时会停在某个角落磨蹭一会儿。

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催促她……他也非常罕见地，对掌管秩序、抓出违反校规的学生暂时失去了热情。很可能是因为，无论是新校长西弗勒斯·斯内普，还是魔法部指派的阿莱克托·卡罗和阿米库斯·卡罗，都对真正地管理学生缺乏兴趣，他们过问夜间巡视情况的唯一目的是要求费尔奇在发现哈利·波特踪迹时立刻报告。

哈利·波特。

费尔奇看到那个男孩的第一眼就断言他不是正在违反校规就是在准备违反校规。一个麻烦人物，和他的爸爸一样，当然很多人都管他们叫英雄，但对学校管理员来说就是非常麻烦……

他也不认为哈利还会回到学校。这跟自己走进监狱有什么区别？斯内普已经带着摄魂怪完全掌控这里了，还有卡罗兄妹，别以为没人知道他们在对不服从的学生使用钻心咒，可是有谁能阻止？整个英国巫师届已经沦陷了，霍格沃茨当然也是，没有乐园，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乐园。

洛丽丝夫人刺耳地叫了一声，似乎看见了什么。费尔奇往窗外瞥了一眼，看到几个黑影在湖边闪了一下，不知道消失在哪里了。好吧，摄魂怪。猫咪都不喜欢这个。

费尔奇把洛丽丝夫人抱起来，继续今天的巡查。五楼那一大排空教室让他提不起什么查看的兴趣，然而就在他快走到楼梯时，洛丽丝夫人突然害怕地缩进他衣服里，接着响亮的脚步声出现了，阿米库斯·卡罗阴沉着脸，公然带着两只摄魂怪往楼上跑去，像是在追赶着什么，他的妹妹阿莱克托则停下脚步，狰狞地质问费尔奇：“他们去哪里了！”

费尔奇忍耐着不适，沙哑地问：“谁？”

阿莱克托说：“刚才有人在楼梯上，可能就是哈利·波特！”

“这里没有哈利·波特。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阿莱克托的表情证明她并没有真的看清。她语气不善地说：“但愿不是你那只该死的猫在搞鬼——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你应该检查到拉文克劳了！”

“我正要去。”费尔奇安抚着洛丽丝夫人，“我还是要说，哈利·波特不会去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他是个格兰芬多！在斯莱特林抓到他还更有可能，毕竟他和德拉科·马尔福——”

“你们大半夜把我叫起来，只是为了议论波特和小马尔福先生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斯内普脸色难看地出现了，他看向阿莱克托，“当然，让我空跑一趟没什么，可是如果你贸然惊扰主人的话……”

“我不会！”阿莱克托大声说，“我们设置的监测魔法确实有反应，只是没有看到任何人在附近。”

斯内普慢慢地点头：“我告诉过你们，允许摄魂怪进入城堡不是个好主意。”

*

“他们居然让摄魂怪进入城堡！”哈利贴在门上，直到确认外面的摄魂怪和阿米库斯都已经离开，才低声叫了起来。

“食死徒一向觉得摄魂怪是他们的好帮手。”德拉科举起魔杖，“荧光闪烁。”

“但愿赫敏和罗恩没事，幸亏之前把隐形衣给他们了。”

刚才在楼梯上，他们不知道怎么触发了一个监测魔咒，卡罗兄妹像是就住在天花板上那样跳了下来……幸亏隐形衣和幻身咒足够应付那关键的几秒钟，但他们四个还是被迫分散了，摄魂怪似乎能感觉到什么，一直带着阿米库斯追在哈利和德拉科后面，直到他们反复默念“需要一个绝对隐秘的地方”然后撞进了有求必应屋。

现在，借着德拉科魔杖顶端发出的光亮，他们看清了这个有求必应屋提供的“隐秘的地方”：这是一个像教堂中殿那样宽敞高大的空间，无数杂物被一堆又一堆地塞在这里，哈利需要抬起头才能勉强看到这些杂物堆的顶端，它们几乎像小楼一样高……一座有一座这样的“小楼”静静矗立在这个房间里，哈利和德拉科行走在中间，就像行走在一座奇异的城市里……他们能断言这里甚至有几百年前的破家具，还有一些装着失败魔药（已经干涸）的坩埚，生锈的剑，行动方式诡异的飞碟和帽子，当然还有禁书，堆积如山的禁书。

“我看出来了，这些东西的主人是想找一个能销毁它们的方式。”德拉科举着魔杖，皱着眉头在杂物堆中查看，“我大概能想到他们是怎么说的：‘一个永远不会被别人发现的地方！’”

“结果发现至少有几千个人发现过这里。”哈利嘀咕着，经过几把看起来还算完好的飞天的扫帚，停在一个黑色和金色相间的破柜子前，“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是很清楚这是哪里，只是在被管理员追着收缴违禁品的时候急需一个地方把罪证藏匿起来，然后这个房间就为他们打开了。”

德拉科有点惊讶地看着那个柜子：“它看起来有点眼熟，我似乎在博金-博克那里见过一个和它很像的消失柜。”

哈利羞愧地说：“……它确实是个消失柜，乔治和弗雷德曾经把你的队长塞在里面。”

“好吧，现在我知道那时候蒙太为什么会卡在五楼的厕所里了。”德拉科敲敲柜门，“如果早知道它在这里的话，我们就可以用它悄悄进入学校，而不用在黑湖里游泳。”

“它是损坏的。”哈利在附近选了一个箱子坐上去，把原本放在箱盖上的一顶旧发套和一个生锈的冠冕推到了一边，“如果没记错的话，它坏掉可能也跟我有那么一点关系。只有一点点。”

“伟大的哈利·波特。”德拉科漫不经心地打开柜子，“也许我们可以试试修理它，如果有一条路能去校外的话——这是什么？”

那个斯莱特林灰色的眼睛睁大了，整个人像是被冻结了一样站在原地——哈利急忙跳下箱子跑过去，担心他看到了博格特或者别的什么——都不是，存放在这个坏掉的消失柜里的是一面镜子，一面华丽的金边镜子，一行哈利已熟知的铭文镌刻在它顶端：

厄里斯 斯特拉 厄赫鲁 阿伊特乌比 卡弗鲁 阿伊特昂 沃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