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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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凉的海岸，悬崖，岩洞，小岛，散发着腥味的水面下成群的影影绰绰的人形物体……特拉弗斯抽搐着摔倒在潮湿的地面上，不受控制的眼泪和鼻涕混合在一起，让他痛苦的表情也显得浑浊而肮脏。

他在发抖，在求饶：“给我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把哈利·波特抓回来……”

他的头发被揪住，一股力量强迫他张开了嘴……那种液体又被灌进来了，他大声嚎哭着，含糊不清地恳请他的主人饶恕他——不久前，他还自满地认为，主人在马尔福庄园大发雷霆的时候没有过多地折磨他、证明他的忠诚确实打动了他的主人——现在他明白他错了，彻底地错了……

伏地魔紧紧抓住特拉弗斯，强行把下一碗魔药倒进了他的喉咙。可怜的食死徒在挣扎，他现在不觉得这是荣耀了，尽管他从未和他伟大的黑魔王距离这样接近过……痛苦吞没了他，让他没能发现伏地魔的手也非常不稳定，简直像在发抖。

——但伏地魔绝不会不忍谋杀一个办事不利的手下。

假如哈利看到这一幕，他就能断言，伏地魔是在害怕，比任何时候都要害怕。即使在这个魔头曾经遭受死亡、或者被邓布利多击败时，他都没有这样害怕，因为那时的他知道他还有机会，他还有能让他重新壮大的绝密，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特拉弗斯喉咙里发出咻咻的怪声，整个人像融化了一样瘫软在地面上。他不再哀求，也不再保有思维能力，只会像被剪掉头部的昆虫那样蠕动着，似乎在艰难地寻觅着什么。

伏地魔没有关心他的结局。黑魔王猩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那个石盆，里面的魔药已经被清空了，安放在石盆底部的挂坠盒露了出来，金色的，有两扇小窗，看起来和当年他放进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伏地魔急切地把它抓起来，检查它——然而这个挂坠盒轻易地自动弹开，一张折叠着的羊皮纸掉了出来。

他的手开始真正地发抖。他把那张纸条捡起来，缓慢地打开，在幽幽的荧光中看清了写在上面的文字：　　

致黑魔王：

在你读到这之前我早就死了

但我要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并打算尽快销毁它。

我甘愿一死，是希望你在遇到对手时，

你将终有一死。

R.A.B.

他的眼睛收缩成一道竖线——这不可能！他以为是邓布利多，至少该是那个被预言的哈利·波特！R.A.B.是谁？他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吗？这样一个连一点稀薄印象都没能给他留下的人，一个绝对远远比不上他的人，凭什么能戳破他的隐秘！！！

伏地魔反复阅读这短短的几句话，试图推翻它们，然而上面的每一个单词都无情地昭告着魂器的秘密早已被人知晓……等等，他终于找到一个破绽了，那就是这张纸条无比陈旧，而斯莱特林的挂坠盒是刚刚被毁掉的。

然而这个发现让伏地魔感觉更糟，因为这意味着事情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而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第一次在这个岩洞中感受到阴冷，令人不适的阴冷，这个他亲手选定与布置的地方此时让他闻到一种坟墓特有的腐朽气味……

不，这里不会成为坟墓。伟大的伏地魔不需要坟墓这种东西！他没有输，他还有其他魂器，就在——

伏地魔停下脚步，忽然露出一个冷笑。

他绝不会让哈利·波特轻易再从他这里窥探到任何有关魂器的信息。

*

“当时我觉得我完了，那个该死的挂坠盒要害死我了，可是下一秒钟，我的手就握住了一件武器——格兰芬多的宝剑！”罗恩眉飞色舞地说，“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但我立刻就知道我该怎么使用它，一下就把那个挂坠盒劈开了。至于那些狼人，根本不值一提！”

赫敏叹着气说：“就算拿着格兰芬多的宝剑，你也不该直接冲向那些狼人！幸亏没有真的出事，我记得我以前对你说明过被狼人咬伤的后果！”

“我会长出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噢，还有狼毒药剂。”罗恩思考了一下，“那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每个月都要有麻烦的几天而已。”

哈利趴在德拉科背上，控制不住地笑了几声。魔药的副作用让他暂时只能用这种方式移动，虽然哈利还是第一次被人背着走，不过这种感觉不讨厌。很新鲜。

几分钟前，哈利召唤了克利切，请他带着卢娜和奥利凡德先生去找卢平或者穆迪。这个年迈的小精灵一出现就用古怪的眼神盯着哈利和德拉科，尤其是哈利脖子上那个早些时候被弄上去的牙印（见鬼的马尔福居然没有把哈利的这点小伤治好！），直到哈利郑重地把那个挂坠盒的碎片还给他，克利切浑浊的眼睛才一点一点睁大了。

“雷古勒斯少爷！”他激动地流出眼泪，“哈利少爷完成了您的嘱托！他真的把那个可怕的东西毁掉了！”

哈利必须说他不是很适应克利切对他变得尊敬……他试图转移话题，例如询问克利切能不能带他们几个进霍格沃茨城堡。很不幸，学校里的情况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家养小精灵全部被限制在厨房里，斯内普很少出现，魔法部派来的卡罗兄妹几乎掌控了整个校园。

“你们完全猜不到现在的黑魔法防御课是什么样。其他教授不敢公然违抗，以免魔法部有机会介入……布巴吉教授带着几个麻瓜出身的学生逃走了，其中就有迪安。她不信他们在学校能安全地待下去。”卢娜说。这个姑娘是一周前在霍格莫德村被食死徒抓走的，据说她当时是想去买一种特殊的安塔格诺德染料（就连赫敏都不知道这是什么）。

当时哈利只是简单地问了学校里的情况，直到队伍里又只剩下他们四个、并且不得不决定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他才提出：“我们需要回霍格沃茨。”

“霍格沃茨？我们接下来不是该找个地方去戈德里克山谷吗，”罗恩吓跑了一只蹲在树枝上的松鼠，“去找老魔杖。”

哈利犹豫了一下，说：“神秘人已经知道我们在摧毁魂器了，他肯定会严密地保护起最后一个。假如他去把那个魂器拿到自己身边的话，我们就能知道它是什么了。”

德拉科停下脚步，把背上的哈利往上托了托：“你是想在黑魔王从原本的藏匿点转移魂器的时候抢走它，波特？”

哈利大胆地承认了。

“不行，这太冒险了。”赫敏反对，“我们应该先去找死亡圣器，然后才能直接对付神秘人。邓布利多给我们线索了。”

“邓布利多真正的嘱咐是‘找出魂器并且毁掉它们’。”哈利沉重地说，“假如还有机会，我们当然可以先去找齐死亡圣器，但是现在不行了。我隐约能感觉到，下一次和神秘人遇见，就是一切终结的时候……我们只能放弃圣器，专心寻找魂器。”

罗恩问：“可是最后一个魂器真的在学校里吗？”

哈利盯着德拉科的金头发：“不会有其他可能。霍格沃茨对神秘人来说必定是个意义重大的地方，所以在他抛弃了汤姆·里德尔的名字、发展出许多食死徒之后，居然还做出了按照章程向邓布利多申请教职这样的事。他并不是真正地想教书，也不指望邓布利多会同意他的申请。他那一次低下头颅，只是为了回学校藏匿魂器。”

赫敏指出：“但是邓布利多肯定已经在学校搜查了无数遍了。”

但它肯定在。不管是直觉还是逻辑推理都指向那个地点，伏地魔要求斯内普不论发生什么都必须守住学校也是一个证明——就在哈利试图找出更多理由让自己变得可信时，他的斯莱特林男朋友慢吞吞地开口了：“我认为，邓布利多也不一定完全没有疏漏。例如斯莱特林留下的密室，最后也是波特找到的。”

哈利吃惊地抱紧了德拉科的脖子，偏过头，凑到他耳朵旁边小声说：“……你在伦敦的时候不是这个立场。”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提出有个魂器会被藏在学校时是怎样被德拉科否决的。

“注意你的手臂，你快弄地我不能呼吸了。”德拉科不得不托住哈利的大腿帮助他背上的这个格兰芬多调整重心，“现在不止我们两个人，我当然得跟你站在一样的立场。”

“哪怕你并不同意我？”

“我当然同意你。”德拉科惊奇地问，“我有什么必要坚持不同意你？”

罗恩在旁边嘟囔了一句：“看看吧，这就是马尔福的立场：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立场。”

……但要进入学校仍然是一件困难的事，尽管他们四个名义上都是霍格沃茨的学生。

即使家养小精灵能把他们带到厨房，在打破厨房和礼堂之间的隔离魔法时也必然会引起注意，赫敏坚持不能让任何一只小精灵代替他们被惩罚，即使他自愿。而按照卢娜的描述，霍格莫德村也被严密地控制起来了，哈利不确定那些暗道是不是还完好，当时德拉科把布巴吉教授（实际上是哈利·波特）从学校里运走的那条道路倒是值得考虑，但是只有城堡的船屋中才有船只，没有任何人能偷偷划一艘船出来接应他们。（德拉科沮丧地说：“除非我们从黑湖里游过去。”哈利坐在旁边若有所思。）

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考虑怎样在学校里隐藏自己：谁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找到拉文克劳的遗物，也许是当天晚上，也许需要好几个月。复方汤剂是一个考虑，但他们身边不剩多少了，这种魔药的熬制需要不短的时间……更何况，哈利自己还有问题：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接下来的几周，他们又恢复了那种住在树林里、经常更换落脚点的生活。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他们有一个清醒的哈利·波特……德拉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有没有波特之间的区别：不管是饥饿，疲惫，还是该死的搜捕队突袭，没有一件事能给他们带来绝望。有些他负责守夜的晚上，哈利会裹着毯子跑出来睡在他腿上，德拉科常常会盯着他，默默地想：如果“希望”这种东西能有形象，那他肯定长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头发。

希望先生很快变成了麻烦先生。不知道他和赫敏是从哪里搞出所谓的傲罗培训手册的，总之哈利在某次喝完鱼汤后，认真地通知大家：“今天开始，我们一起练习一些咒语，以及隐藏和伪装的技巧。”

波特是个非常不好的教师。他的眼睛过于清澈，嘴唇又过于可爱，德拉科实在做不到在他指导那些咒语的时候完全不走神。难以相信最后这个斯莱特林不得不重新捡起他的大脑封闭术……把感情压下去，压到连黑魔王都无法窥探的地方，这样他才能好好地练习那些咒语。

万圣节前夜，哈利终于完全恢复健康，和他们一起冒险进入霍格莫德村周边。1997年的这个夜晚没有节日，也没有装饰，只有穿着黑色长袍的食死徒们像真正的幽灵一样在到处游荡。哈利无法不让自己想起另一个万圣夜，那个有歌声、南瓜灯、绿光和冰冷死亡的万圣夜……他沉默着，直到嘴里被塞进一个甜甜的东西，才从对詹姆和莉莉的怀念中回过神。

德拉科站在他身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似乎正在毫不在意地眺望远方。一块巧克力正在哈利口腔里融化。

哈利抱怨地说：“太甜了。”

德拉科吻住了他的嘴唇。这个斯莱特林嘴里有一块薄荷糖，又涩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