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落地

玫瑰！玫瑰！

清晨。格里莫广场12号。

二楼的大房间里，克利切一边用牛蛙一样的嗓音哼着歌，一边无比用心地掸去布莱克家族挂毯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字得到了他的重点照顾，还有连接在这两个名字中间的那道亮闪闪的银线。

不远处的壁炉前，纳西莎·马尔福正在整理从马尔福庄园带出来的那堆（看上去就不太对劲的）黑魔法物品，其中一只银色的烟盒只要一碰到地毯就会惨叫起来，于是纳西莎不得不拿起魔杖威胁它。

楼下的门厅里，卢修斯·马尔福的画像和布莱克夫人并排挂在一起，正在完成他们的日常惯例，差不多就是布莱克夫人先高声指责卢修斯“居然放任自己的儿子去讨好一个混血”，卢修斯再拿腔拿调地回答她“但你自己的儿子就是一个纯血叛徒”。

混乱，不宁静。德拉科把两只斗殴中的白孔雀分开，抬头看向正在摆放早餐的哈利，严肃地说：“不能再这样所有人都挤在这个房子里了！”

哈利推了一下眼镜：“你想搬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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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上，他们有不止一处房产可以选择：伦敦的麻瓜公寓，马尔福庄园，以及戈德里克山谷。但当考虑到居住，德拉科和哈利就悲惨地发现，他们的伦敦公寓仍然处在安全性审查中（之前的摄魂怪袭击让麻瓜政府非常担心），马尔福庄园又被伏地魔带着食死徒弄得乱七八糟，而波特家在戈德里克山谷的房子甚至还是一片废墟。

需要实地评估一下哪一处房产能更快地修缮好。

哈利端起茶杯晃了晃：“决定吧，先去你家还是我家。”

德拉科往他的杯子里看了一眼：“骷髅的形状。去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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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福庄园比他们上次造访时还要空旷——卢修斯离开时已经带走了这里几乎所有的东西，而伏地魔死后，这间宅邸作为前食死徒据点，又被魔法部清理过一次，现在甚至连一张地毯都没剩下。

哈利简单地在各处转了一遍，最后回到了客厅里：“还是有很多魔咒遗留，清理干净至少要两个月，这里实在是太大了……这是什么？地下室？”他注意到有一块地板可以移动，打开之后是一个向下的入口。

“是被你惦记过的那个‘地牢’，”德拉科说，“韦斯莱他们就是从这里救走奥利凡德的。”

“值得纪念。”哈利直接跳了下去——忽视了德拉科想拽住他的手——地下传来救世主先生有点惊奇的声音，“真的是地牢！”

德拉科只好跟着他也跳了下去。

当时他没想做什么——所以完全没有在意地板上的入口有没有关上——地板下面，德拉科小时候常来探险的这个地下储物室确实已经变成了一间地牢，墙面上溅着血迹，还有一些刮擦留下的印记……猜测这里曾经有过刑具，只是后来被魔法部收走了。哈利用魔杖点起一团光，正在查看留在这个地方的战斗痕迹；他绿色的眼睛里映着光芒，年轻的脸颊像月亮一样皎洁……

德拉科突然感到难以忍受地下室里的黑暗。被淹没了、快要窒息，需要氧气。需要哈利。他冲过去抱住了哈利。

哈利跃跃欲试地问：“要在这里做？”

德拉科愣了一下，刚才在黑暗中产生的那些负面情绪立刻不见了。他恶狠狠地捏住哈利的手腕，拖着腔调说：“作为马尔福庄园的主人，我有权享用我家地牢里的囚犯。”

他用力地、急切地，把哈利拉向了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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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时后。德拉科小心地抱着哈利离开了地牢，脸上充满内疚。

哈利感到尴尬：“没这个必要，我可以自己走。”

德拉科坚持：“等我检查过你的伤口——不是我想推卸责任，但是，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在那个姿势下撞到头的。”

哈利嘟囔着：“谁叫你突然进那么深。”

“就算我……也不至于让你把脑袋撞成这样。”

“只是一个小伤口！”

“看看你流了多少血？”

“一瓶魔药就能处理好——”哈利的声音停住了，“操。”

德拉科也说：“操。”

地牢的出口附近，原本空荡荡的客厅里，现在被放上了一组沙发和小矮桌，几个斯莱特林的学生正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就好像他们花了足足两个小时等德拉科和哈利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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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里森宣布：“今天应该下雨的！”

潘西趴在矮桌上，懒洋洋地说：“但是今天该死地晴空万里。”

诺特看了两眼哈利额头上（还没完全止住）的血：“德拉科，看不出你竟然这么粗暴。”

高尔诚实地说：“不是德拉科，刚刚他们说是哈利·波特自己撞的。”

潘西露出恶毒的笑容：“谁知道这是不是德拉科在谋杀哈利·波特失败之后找的借口呢。”

米里森说：“得了吧，潘西，你昨天还哭着对我说你难过得吃不下晚餐，因为德拉科居然爱上了哈利·波特。”

潘西尖叫：“我只是在控制体重！”

高尔转头看她：“意思是我可以吃你的那份饼干了，对吧？”

潘西说：“吃吧。我加了毒药。”

诺特靠进沙发里：“嘿，你不如把毒药送给德拉科，让他涂在□□上以便于在床上干死哈利·波特。”

“是毒药。不是持久魔药。”

哈利皱着脸问德拉科：“这就是你们斯莱特林的友情？我现在觉得‘哈利·波特穿上隐形衣’非常温和了。”

德拉科踢着诺特的小腿把他从沙发上赶下去，然后把哈利放在垫子上，转头敲了敲桌面：“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米里森说：“潘西需要看看你和哈利·波特有多甜蜜，好帮助她接受现实。”

“我没这么说过！”潘西嚷嚷起来，“难道不是高尔的提议吗？”

被叫到名字的高尔吃了一惊，愣愣地说：“我？我——没有——”

诺特靠在一边的墙上：“随便走走，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好去。”

哈利凑近德拉科，在他耳边悄悄地说：“金斯莱正在安排食死徒的战后审判，不过在是否追究他们的家人上稍微有一些争议。”

德拉科也意识到了，这些突然来访的斯莱特林们和平时相比都有一些变化，而这些变化有着微妙的相似，是他们竭力用毫无意义的对话掩盖的、相似的茫然和迷失。能发现，在之前的战争中保持中立的，例如布雷斯和达芙妮，都不在他的客厅里……但是。

德拉科问：“克拉布呢，他怎么没一起来？”

诺特回答：“谁知道呢。”

潘西抠着自己的指甲：“他不是在家里准备自杀吗？他爸爸被捕了他妈妈不见了，他自己还要等着被清算，多糟糕。”

高尔说：“他——他可能陷得有点深。”

德拉科吃惊地站直身体：“克拉布正在准备自杀，而你们跑来我这里闲聊？”

潘西懒懒地问：“不然我们还能做什么？”

“去找他。”德拉科认真的说，“现在都给我站起来，立刻！”

米里森说：“不会有什么用的。”

“先去找克拉布，再来谈有没有用。”德拉科抽出魔杖，冷酷地威胁他们，“继续坐着的人会得到我的一个恶咒而哈利·波特会帮我掩盖。”

立刻，所有人都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而哈利已经拿起魔杖系好纽扣（遮盖好脖子上的吻痕）准备好带着所有人幻影移形了。当然，他还是挤出五秒钟在心里评价：虽然是糟糕的斯莱特林式友情表达，但德拉科嚣张放话的时候还是挺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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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布拒绝给任何人开门。就算在场所有斯莱特林（在德拉科的要求下）轮流劝说了他，他还是只肯隔着一道门和大家谈话。他的声音听上去虚弱、缺乏睡眠，他的语句也不是很有逻辑，偶尔会答非所问，并且时不时会突兀地停止一小会儿。

米里森耸耸肩膀：“看吧，就是没什么用。”

德拉科再次扣响门环：“克拉布，到我们之间来。”

“不，”克拉布在门里忿忿地说，“你们都背叛了黑魔王！”

“克拉布！”德拉科提高声音。就像在曾经的许多年里他对克拉布和高尔发出命令时那样。

克拉布似乎也本能地回想起了那些跟在德拉科身后的时光……大门颤动了一下，但紧接着更愤怒的声音从门后面传来：“德拉科·马尔福！你这个叛徒！你是哈利·波特那一边的，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伏地魔已经死了！”

“你可以为哈利·波特从八楼跳下去！”

“我是跳了，那又怎么了！解开你家的防护咒语！”德拉科一边大声吼叫，一边回头看向哈利。

围在后面的斯莱特林们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潘西甚至还心酸地想就算这种时候德拉科还要用眼神跟哈利·波特调情……但下一秒哈利就举起了魔杖，一道爆破咒从他魔杖中发出的同时德拉科也对着那扇门丢了一个分裂咒——“轰！！！”

坚固的大门变成了碎片，克拉布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跌了出来，嘴里仍然喊着“黑魔王还会回来”……他确实很不好，只穿着一件睡衣，手臂上有自残留下的伤口，嘴唇完全是青色的……

潘西大叫：“天哪，德拉科你是想转学去格兰芬多吗？你居然和波特一起砸门！”

“和格兰芬多有什么关系，这就是我的一贯作风。”德拉科恶狠狠地把克拉布拖出来，用眼神示意高尔，“来！让他学学，我们三个之中谁才是说了算的那个！”

就像回到了过去——高尔本能地举起拳头，毫不犹豫地砸在了克拉布脸上——

哈利震惊地说：“你们还是学学该怎么正确地劝解别人吧！”

但克拉布捂着脸坐在地上，已经不再高喊着“我要为黑魔王尽忠到最后一刻”了。他垂着头，抓着自己的头发，呆呆地盯着地面上的灰尘发愣。

高尔小心地在他面前蹲下：“呃，我太用力了吗？”

克拉布过了很久才说：“……可是，我还能怎么样呢……”

沉默笼罩了在场的斯莱特林们。他们都曾经为伏地魔欢呼，都曾经拥护过残酷的、血淋淋的权力，甚至有人主动地帮食死徒压迫其他学生，误以为自己拥有高人一等的特权……然而伏地魔死去了，死得和任何一个平凡人都没有区别……

德拉科清了清喉咙，把哈利推到克拉布面前：“这样。看看这个哈利·波特：刚刚杀死了伏地魔，魔法界最新的绝对实力，如果你一定要选择一个什么人去服从，那他非常合适。听听他给你的新命令吧，克拉布。”

哈利回头怒视德拉科：“别开玩笑了，我能下什么命令！‘请去帮我们打理一下花园’吗？！”

德拉科说：“提醒了我，我们还要收拾出一幢房子好搬进去住。”

克拉布茫然地问：“花园？”

米里森和潘西互相看着对方：“是要种疙瘩藤？”

“不，不要疙瘩藤。”

“疙瘩藤有什么不好的，很特别。”

“太特别了。”

——“你们究竟在干些什么蠢事？”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让所有人（尤其是哈利·波特）都本能地绷紧了身体。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得使哈利反射性地开始担心起格兰芬多的红宝石……果然，斯内普板着脸向他们走来：“损坏他人财产，格兰芬多扣五分。”

德拉科说：“那扇门是我和哈利一起砸的，先生。”

斯内普扫了他一眼：“一起砸的？你是准备转学去格兰芬多了吗，马尔福先生？”

应该有人会笑出来的——但是没有。斯内普的出现似乎在这些学生中竖立起了什么，诺特，高尔，潘西，还有米里森，都呆呆地看着他，克拉布的表情变得更加茫然，一滴鲜艳的血从他鼻子里滴落下来。

斯内普皱着眉头问：“为什么都愣在这里？如果不知道将来应该做些什么，就回去复习你们的功课，下个学期还有N.E.W.T.考试在等着你们，都忘了吗？”

诺特愣愣地说：“意思是，我们还能回学校……？”

“不然的话，你们准备去哪儿？”斯内普慢吞吞地说，“你们都是霍格沃茨的学生。有错误就更正，不知道什么是正确就去学习。这是邓布利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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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戈德里克山谷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

在此之前，他们只在哈利借用老魔杖的时候来过一次，然后发现波特家的废墟上有一块写着詹姆和莉莉事迹的木牌。那天，哈利这块木牌旁静静地坐了很久，但是今天哈利只低头在上面亲了一下就像一头鹿那样跃了过去，急匆匆地叫着：“快看看要多久才能把这里修好！我必须尽快搬进来开始复习功课！”

“看起来不需要很久，有些地方用咒语就能恢复。克利切和多比也会愿意帮忙。”德拉科跟在他后面，“而且，就算你把魔法史忘光了又怎么样，你是我们的救世主。”

哈利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管是救世主还是食死徒在考试面前都没有区别！！！假如我真的没通过N.E.W.T.考试那么丽塔·斯基特肯定会编造两百个原因刊登在《预言家日报》上。”

“比如？”

“比如‘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的荒淫寒假’。”

德拉科的脸色变了：“让我看看……我觉得三天我们就能把这里整理好。”

哈利看了一眼花园：“我确实想种点花。温德米尔玫瑰怎么样？”

德拉科说：“嗯。”

哈利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德拉科？”

“没什么。”德拉科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只是——只是思考了一些别的。”

哈利凑近他：“告诉我。”

没法拒绝。德拉科说：“只是在想，假如六年级的时候，我真的……现在我可能也会变成克拉布那样。甚至更糟。毕竟他没有黑魔标记，而我——”

他苦笑了一下：“就算是圣人波特也不能再拯救我。”

哈利用额头碰了碰他：“还是会救你的。”

“就算我杀了人？”

“你不会杀人。”哈利咕哝着，“六年级错过了的话我就七年级去救你，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我肯定会向你伸手，你也肯定会握住我，不是吗？”

德拉科抱住哈利，用力地。

“没错，肯定的。”他亲了一下哈利的耳朵，“明天就在花园里种玫瑰。”

“但现在是冬天……”

“波特，还记得我们是巫师吗？”

“……想起来了，我们还要考N.E.W.T.。”哈利可怜地说。

花园中，常青藤上的积雪正在融化，也许明天这里就会开满玫瑰。

麻瓜喜欢用玫瑰示爱。

FIN